人們會從喜鵲筑巢的洞口方向得知這一年的旱澇情況,從而選擇要種什么作物。有一種叫做“娃兒”的神秘小鳥,能提醒人降雨將來,要抓緊保存好糧食。布谷鳥的叫聲,在濰縣人聽來是“光棍兒掇鋤兒”,在童謠里,不拿起鋤頭來辛勤勞作,沒媳婦的“光棍兒”就要啃那又冷又硬的石頭碌碡了。
喜鵲筑窩主人歡喜
觀測洞口選種作物
在白浪河兩岸那些如豆小村里,喜鵲是農(nóng)民眼中的吉祥鳥。民間素有“早報喜,晚報財,不早不晚報客來”的說法,這來自于遠古的占卜儀式,所謂“夕卜燈花,晨占鵲喜”,說的就是這件事情。
農(nóng)民對喜鵲的喜愛,還在于它們在人們的心目中有著勤勞的形象。初春剛剛到來,一對對喜鵲就開始聯(lián)“喙”筑巢了。巢建在高高的大樹梢上,配對的雄鳥和雌鳥合力用尖喙抬來手指般粗的幾段枯樹枝,連接在相鄰的枝杈間,相傳,這是人間蓋房中“上梁”的奠基儀式。然后,各自銜來麥草粗細的木棍做巢壁,直至頂部的覆蓋,內(nèi)里再鋪上柔軟的細草,生兒育女的巢便筑成了。喜鵲的巢筑得精巧,雖然全用木棍,卻密不透風(fēng),頂部滴雨不漏,避風(fēng)的一側(cè),留了僅能鉆出鉆入的“洞口”。
喜鵲選在誰家大樹上筑巢,這家主人總是榮幸和熱情的。驅(qū)趕著惡意鷂鳥的破壞,阻攔著頑皮孩子們的干擾。清晨,在“喳喳”的鳴叫中,這家人家早早起床開始了一天的勞作。比鄰而居,和睦相處。這情景讓人想起當(dāng)代學(xué)者豐子愷的一首小詩:“家住夕陽江上村,一泓流水繞柴門。種來松樹高其屋,借與春禽養(yǎng)子孫。”
從筑巢完成那天起,主人就在樹下細心觀察著,終于弄清了鳥巢出入“洞口”的方向。如果留在了東南側(cè),就預(yù)示著這一年是個多西北風(fēng)的年頭,會干旱,要選擇谷子等抗旱的作物下種。如果是在西北側(cè),預(yù)示著常刮東南風(fēng),東南風(fēng)多雨,播種就要選擇高粱這樣高秸桿的耐澇作物了。祖輩流傳下來的農(nóng)事經(jīng)驗證明,這樣的預(yù)測往往應(yīng)驗。
稀奇鳥兒十分神秘
黑娃兒陰白娃兒晴
在昌濰平原北部,有一種鳥叫“娃兒”。確切地說,這是一種無名的鳥。密密云層里,鳥不知在何處,忽然發(fā)出了“哇兒——”的一聲鳴叫,像尖細的小兒啼哭聲,便被叫做了“娃兒”。“娃兒”有些神秘色彩,少有人見。其原因或許是稀少,或許它是南北遷徙時間較晚的一種候鳥。“六月三伏天”里的多雨季節(jié),才漸漸聽到它的叫聲。
“娃兒”有時也在夜間鳴叫,同樣很少聽到。
連日淫雨霏霏的六月天里,接近中午,天空忽然傳來了一聲“娃兒——”,人們高興不迭,天要晴了。夜晚乘涼,分明是月朗星稀,不知道又從哪里傳來了一聲“娃兒——”,不長時間里便會雷聲大作,陰云密布。半夜里,人們睡熟了,連續(xù)傳來了幾聲“娃兒——”,這次叫得很急促。睡熟的人們從夢中醒了,經(jīng)驗告訴他們:這時候聽到“娃兒”叫,滂沱大雨就要到來。忙不迭地起身,去蓋好稼場上的苫子,疏通宅院里的“陽溝”(排水溝),好讓積水暢順地從天井里流出去。事情還沒做完,大如銅錢的雨點就打在了脊梁上。日積月累,“娃兒”走進了農(nóng)事諺語里:
黑娃兒陰,白娃兒晴,
半夜的娃兒叫不到明。
偶有一天,“娃兒”從云層里伏沖下來。通體黑色,形體比麻雀稍大,兩只彎如鐮刀的黑翅膀。經(jīng)多見廣的老農(nóng)恍然醒悟:“喔,是‘喚水(俗讀“歲”音)’呀。”老農(nóng)是從先輩人那里聽說的。先輩人也不知道這鳥的名字,只是因為那一聲“娃兒——”多與降雨有關(guān),才給它這樣取名的。
“光棍兒掇鋤兒”
實為布谷鳥求偶
候鳥有遷徙規(guī)律,如同“一百五”燕子準(zhǔn)時到來那樣,“立夏”節(jié)氣剛過,布谷鳥飛來了,在田野里沒日沒夜地急切鳴叫著,響亮的叫聲高高低低,十分婉轉(zhuǎn)。布谷鳥學(xué)名杜鵑,細分起來品類眾多,所以對它鳴叫聲的擬音也眾說紛紜。古籍里記載,這鳥是古蜀國帝王杜宇的化身,后來,蜀國滅亡了,他懷念故國,化作杜鵑鳥,鳴叫的聲音如急切的“不如歸去”,唐代詩人李商隱曾有過“望帝春心托杜鵑”的著名詩句。
對于這些千古興廢的事,農(nóng)民是不太關(guān)心的。有的地方說,這聲音聽起來像“布谷布谷”,急切地催促著農(nóng)事,所以叫它“布谷鳥”。當(dāng)然,地理環(huán)境使然,在江南地區(qū),也有叫聲擬音像“插秧割禾”的說法。
昌濰平原上飛來的布谷鳥,是種“四聲杜鵑”,叫聲與其他品種的杜鵑鳥略有不同,四字兩節(jié),兩節(jié)音尾里還分別帶了濰縣方言里的“兒化音”,聽起來極像“光棍兒掇鋤兒”四字。在漫長的地方文化史上,濰縣人忘記了這鳥的本名,把它叫成了“光棍兒掇鋤兒”。
“行說立了夏,家家把苗剜”,清明節(jié)氣里播種的高粱到了間苗時間。舊時的高粱間苗用鋤頭,莊稼把式能憑著使用鋤頭的靈巧,剜去多余的贅苗,把苗間得疏密有致,故稱“剜苗”。掇,是指把農(nóng)具端起來。這聲聲的“光棍兒掇鋤兒”,可真叫到了他們心里。
舊時的“光棍兒”有兩種,老大不小還沒娶上媳婦的小伙子,人生半路失去了妻子的中年男子,都被稱為“光棍兒”。有舊歌謠唱道:“光棍兒凄涼,沒有妻房。夏吃剩飯,冬困涼炕。”不幸的遭遇使他們失去了生活的希望,家家都在忙著剜苗,他們還在涼炕上蒙頭大睡。憑著善良的樸素情懷,鄉(xiāng)親們不愿意這些“光棍兒”陷進越來越窮的循環(huán)里,所以杜撰出了這鳥是專門為催促“光棍兒”們“掇鋤”飛來的。
“光棍兒掇鋤兒”的鳴叫其實是一種鳥類求偶的行為。農(nóng)民不管這些,他們有著自己的文化意識,由此又衍生出一首兒歌來。孩子們似乎早約定好了暗號,一個孩子在胡同里喊:“光棍兒掇鋤兒——”,另一條胡同里立刻就有了回應(yīng):“沒有媳婦兒。”兒歌在一問一答的形式中喊唱著:
光棍兒掇鋤兒,沒有媳婦兒。
你吃什么?我吃秫秫。
秫秫沒耩,我吃碌碡。
當(dāng)然,“沒有媳婦”不能成為懶惰的理由,再不拿起鋤頭來辛勤勞作,“光棍兒”就要啃那又冷又硬的石頭碌碡了。
責(zé)任編輯:邢敏